某呆呆雜記簿

飛田2007年5月出版

若你是天邊一朵雲，我便靜心觀你，將你刻印在心底。

行行吟吟，楊柳依依，唯有妳，是我一生最圓滿的憧憬。

這本是很常見的少爺與丫鬟配對，據作者在後記裡寫，女主角柳依依（本名溝兒）活潑俏皮和溫柔體貼兼具的性情，是取了《紅樓夢》四分之一襲人加四分之三晴雯融合而來。這個角色真的很惹人愛，雖然出身窮苦農家，但人窮志不窮，想辦法在城裡大戶人家謀到差事後就本本分分地工作，默默地把握每一個學習成長的機會。她曾對男主角說：「我天天在少爺的院子裡掃地，掃了兩年，掃地的功力還是跟我六歲時一樣厲害，我不能到了十八歲出去時，還是只會六歲的本事。」她聰明肯吃苦，從十二歲當丫鬟當了六年，學會了認字和記帳，一直夢想著回鄉開一間大客棧，讓爹娘弟妹甚至鄉親都過上好日子。

男主角，侯觀雲，地方上大富豪侯家唯一的接班人，生得一副風流俊俏的好模樣，跟每個人都笑嘻嘻好相處，但最大的缺點就是游手好閒、不思進取，從來不認真跟父親學做生意。

小小丫鬟跟千金少爺本有如雲泥之別，卻因為依依不像其他丫鬟爭奇鬥豔、勾心鬥角博取主子疼愛，反而令觀雲另眼相看，在主僕關係之外發展出一段友誼。眾人只道依依是少爺收編入室的丫頭，卻不知兩人私下說好了，觀雲拿依依的名節當作擋箭牌來逃避母親的嘮叨和逼婚，未來依依年滿十八歲離府時可以獲得一筆豐厚的酬勞。

時間很快接近了，依依心中為了將要離開少爺而微微酸苦，觀雲也為了即將失去一份無微不至的貼心溫暖而淡淡惆悵，但他們的身分相差太大，有各自的路和責任，所以兩個人都不打算去改變什麼，直到侯家發生了劇變。侯老爺的黑心生意被告發了，他上賄官府、下欺良民，被判了一個流放邊疆的重罪。侯夫人只會哭天嗆地，全家上下人心惶惶，觀雲在外四處奔走救父親，依依則挺身而出把宅裡的混亂鎮下來。

看似無憂無慮的公子哥表相，一夕之間消失。其實觀雲一直都在害怕這一天的到來，他很小就知道父親在做虧心事，但他無能為力，只能消極的用其他方式補償受害人，同時唸經為侯家祈福。游手好閒，是他避免自己變成父親那樣的一種方式。如今現世報來到，侯家搖搖欲墜，觀雲一下子成為必須作主的人，營救父親時遭到的恥辱，以及想方設法保住家產的重擔，讓他變得暴躁如雷，甚至把這股氣都發洩到無辜的依依身上。

依依明白少爺委屈自己任人蹧蹋，受了滿肚子怨氣；她也能體諒少爺為了支撐侯家，累積了深深的疲憊。她像慈母包容任性的孩兒一般撫平了少爺的憤懣，也用實際的行動去打理侯家上下，讓少爺出門打拚時無後顧之憂。觀雲感受到依依的溫柔和用心，也是依依幫他撥開了眼前的迷霧，依依不再只是一個服侍他生活瑣事的僕役，而是他的心靈支柱、他的人生明燈。他決定娶依依為妻。

然而依依沒有立刻被他的熱情打動，反而驚嚇逃避。她知道，儘管少爺再怎麼喜歡她，她也沒有能力幫助少爺立刻紓困、保住侯家產業；何況少爺欠了舅舅一大筆銀子和人情，他沒有立場拒絕表妹的婚約。觀雲也知道依依在顧忌什麼，他樂觀地想，只要他賣了一部分產業、還清舅舅的債，就可以推掉那樁不清不楚的婚約，然後把依依娶回家。

舅舅也是名奸商，黑心的程度比姊夫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當然不會坐視即將到口的肥肉掉到碗外。趁著觀雲出遠門辦事，他給依依安上一個偷竊的罪名，抽她二十鞭，又逼她喝下打胎藥預防萬一，把她趕了出去。

依依為侯家盡心盡力，但侯夫人昏昧無知，侯家僕人也因小怨小恨而幫著作偽證，竟沒有人為她主持公道。依依拖著重傷走在街上，她癸水正來，不久打胎藥引發了血崩……

當觀雲回家時，看到的是自比為主人的舅舅和嬌貴的表妹，聽到的是依依投河自盡、認屍完畢的惡耗。他當然知道依依是清白的，他也去亂葬崗親眼求證，他不相信那具骨架高大的浮腫女屍會是個頭嬌小的依依。他想去尋找依依，卻不知她家鄉何在；而且舅舅疾言厲色，拿侯家祖先、家業和父母壓他，他擔不起敗家子的污名，舅舅也把他看得很緊，最後他只能醉生夢死作回大少爺，任憑舅舅把他當傀儡擺布，坐視侯家剩下的財產被一點一點吞食。

直到有一天，故人帶來依依沒死的消息。觀雲欣喜若狂，只想立刻去找她，但故人一句話又打死了他：「你既不能娶她，又為什麼要找她？」觀雲一時語塞，但他已無法再漠視心中的感情，於是，心意越辯越堅定，一切的障礙都不再是理由，他所要的，只有一個她。

這位故人大哥和觀雲有著相似的人生境遇，從前觀雲一直把他當作前車之鑑，想起時便要打冷顫。而現在，大哥已經走出了種種低潮和打擊，他的鼓勵，給觀雲莫大的助力，不但解除了敗家迷思的緊箍咒，也讓觀雲有了勇氣去面對處理那些現實的難關，開始追求這輩子最嚮往的幸福。

數個月前，依依差點死在街上，多虧得到貴人──也就是大哥夫婦相助。休養一陣子後，她帶著一身疤和滿心傷回到家鄉。每當在自家的茶水鋪裡聽著過往旅客談論城裡侯家，依依想起她和少爺的種種，本以為癒合的心傷便重新疼痛。她曾期待少爺來找她，同時又明白那是一種奢望，越想只是越悽楚。日子就這樣過著，有一天，依依全家正樂融融地吃著晚餐，不速之客俏俏來訪，他踩著夕陽染紅的山林，一身素淨白衣，好似神仙下凡。

猶如星爺電影的對白，少女朝思暮想的意中人翩然來迎接她了。然而，這回依依還是沒有立刻答應少爺的求親。她當然高興感動，但她記掛著少爺對侯家的責任，顧忌著舅老爺、表小姐、侯夫人的反對，擔心著少爺此舉帶來的種種影響……觀雲一個一個說清了，他讓依依看見，這一次，他不再只是天真地勾勒美夢，他已經描繪好完整的藍圖，構築起穩固的基礎，一切塵埃落定，只等依依點頭，跟他回家。

沒有紫金冠，也不會騰雲駕霧，但有了一副強壯的肩膀能撐起一片小小的天空。佳人破涕為笑，將手交付給平凡的英雄。

我看的上一本杜默雨作品應該是《豆豆太后》，還記得當時對於一點腥風血雨都沒有的宮廷故事實在很不能接受，還有另一本《桃花曲》的結局也讓我覺得美好過頭，以至於好一陣子對她的作品比較提不起興趣了。不過這本《觀雲吟》很棒，沒有高官權貴，沒有牽扯到太沉重的政治包袱，所以不會出現太夢幻的解套方式；就是讓平民百姓談一場紮紮實實的戀愛，人生的苦與澀轉化為培育愛情和人格的養分，然後真真切切苦盡甘來，細緻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