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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滴答滴答的向前走,無可逆轉也不能停留,再惋惜

再不甘也只能接受既定的過程,聽憑年少輕狂轉變成衰老

風霜。然而卻有人,以鶴髮雞皮之姿降臨人世,在上帝的

特殊安排下倒退而行,皺紋隨歲月減少,體魄隨時光強健,

得見與常人迥然不同的風景。

 

 〈班傑明的奇幻旅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在166鐘裡,就這麼敘述了一段光陰錯亂倒退的

人生。

 

 班傑明出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那一晚,母親難產

而死,悲痛的父親見到他的異常外貌又驚又恨,偷偷把他

棄置在養老院。富有愛心的年輕看護昆妮不顧情人反對,

或許為彌補自己不能生育的遺憾,硬是將他收留下來,視

如己出的照料長大。老小孩班傑明混在一群老人當中,用

雙眼看、用雙耳聽,即使行動不便也要探索世界,天真潔

白的心靈一點一點染出自己的顏色。

 

 養老院的房客都有一些故事,有的人教會班傑明如何接

受與摯愛永遠分離,有的人就像不可思議的逸聞,有的人

堅持不離開燦爛的舞台直到生命落幕。當班傑明年歲增加,

花街柳巷的鶯燕印證他肉體上湧出的活力,自詡為藝術家

的拖船船長對他展現出揉合夢想與現實的氣概,北國的風

雪與二戰的砲火則增加他生命的刻痕。而親生父親遲來的

相認,除了為班傑明留下一大筆資產之外,更有湖畔那片

迷濛幻美的晨曦中,延續了家族情感的默契。 

 

 還有的便是愛情,班傑明十二歲那年遇見了七歲的黛絲,

從此那雙湛藍的美麗眼眸在他心底刻下一生一世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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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兩人間繫著紅線,卻拉近拉遠,不斷錯過。班傑明

黛絲直到三十年後,皮相達到對等才走到一起,過往的

生經歷和舊戀情彷彿早已堆好的薪柴,班傑明異於常人

生理狀況則是最好的助燃劑,兩個已屆中年的人愛得比

輕人還瘋狂熾熱。他們都知道未來有什麼結局,他們盡

品嘗記憶當下的美好,就像沙漠中的植物把握短暫的雨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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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歲時,兩人看起來差了一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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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新生命意外報到,班傑明忐忑不安,懸了十個月的

到看見健康正常的嬰兒才放下,然而不多久也提前宣

季結束。班傑明想到長遠的未來,女兒需要一個陪她

的父親,妻子要扶養兩個孩童也會很吃力,於是他留

有資產給深愛的妻女,孑然一身放逐了自己。每到一

方,他都會寄明信片回家,寫著對女兒的期許與思念。

 

 黛絲餘生中與班傑明重逢兩次。一次他已成了青少年,

嫁作他人婦的黛絲前往私會,激情過後,青春肉體與鬆皮

衰色在昏暗的燈光中隱隱對比,了然於心的兩人就這樣告

別。這次相會印證了什麼,或者破壞了什麼,從班傑明沒

有太多起伏的表情上,看不出來。

 

第二次,黛絲看見滿臉戒備的失憶小男孩,地點在當年

他們相識的養老院,兩人的心情和外貌已完全顛倒過來。

黛絲住進養老院照顧班傑明,為他念那本他們最愛的故事

書,在楓紅時節帶他去散步──這時他已是走路顫巍巍的

幼兒。班傑明最終躺在黛絲懷抱中,模樣已成嬰兒,澄澈

的雙眼中映著當今世上最愛他的人,就這樣抵達了人生的

終點。

 

 鏡頭拉回病房,獲悉身世真相的女兒震驚不已,為了平

復激動的心情,忍不住暫時丟下病榻上的母親。只剩下最

後一口氣的黛絲望著窗外,暴風雨的前鋒部隊已經來到,

豆大的雨珠啪啪啪敲著玻璃,接著她赫然看見一隻蜂鳥,

在狂風驟雨當中奮力拍動著翅膀。在班傑明的傳奇一生裡,

蜂鳥象徵了奮鬥的毅力與靈魂的升華,黛絲會意而安祥的

閉上眼睛。

 

 暴風雨造成潰堤,大水沖進老舊的倉庫裡,那一座由懷

著喪子之慟的父親所打造,指針倒著走的奇異時鐘,很快

便淹沒了。

 

 時隔兩個多月,對於最後這一幕的含意仍然不太明白,

是比喻上帝已將祂的特殊安排徹底回收呢,又或者是比喻

人生再怎麼特異,終將面臨不可抗拒的死亡,而後隨著歲

月的洪流淡出人們的記憶呢?無論如何,我想,「怎麼樣

才不虛此生」,仍是整部電影的意旨之一吧。

 

 電影將班傑明設定成肉體成長和常人相反,出生時皮膚

鬆弛又有白內障等老人疾病,但矛盾的是他長到十幾歲時

卻有正常的青春期生理變化,而且晚年明明越活越幼小,

卻又得到老人失智症。原著小說就比較合理,班傑明落地

時就是徹頭徹尾的老人,還會開口說話,活到六、七十歲

變成小孩模樣和「變笨」,則是因為孩童的大腦本來就還

沒發育成熟。電影也美化了一切,事實上在原著中,怪異

無比的老小孩不但從來沒得到父親的疼愛或補償,還在活

到中年變得年輕俊俏之後,就開始嫌棄已經露出老態的髮

妻,到處參加宴會把妹,到了晚年連獨生子也不想認他,

沒有人愛他,最後退化成什麼都忘記、什麼都不懂不在乎

的嬰兒,單獨一個人靜靜的嚥氣。

 

 雖然大大背離原著,我還是很喜歡這部電影,因為敘事

方式扼要又別出心裁,襯著靜謐的畫面和如詩風景,情感

與回憶的幽微細節都一一顯現,於是那些合乎大眾口味的

正面元素組合為成功的全新故事,在漆黑的戲院中令人幾

度呼吸一窒,甚至淚水爬了滿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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